玖歌

绎夏·少时惊梦 （六）

（六） “我想保护姐姐”

 “你去会元明……会什么会！”丐叔彻底给今夏整懵了，“三瘦不是他杀的，你去找了他又如何？”

“人的确不是他杀的，但他一定有参与。”今夏耐心解释道，“叔，你刚刚也说了，这房间跟前两次杀人的现场极像。我们会这么想，最大的原因就是尸体被药粉所腐蚀，而这个药粉，只有元明才有。凶手跟元明必然有所联系，否则这药粉从何而来？现在三瘦已经死了，只有元明知道凶手是谁。三瘦怎么死的是我的推测，要想知道我的推测对不对，去他房里一探便知。”

“等等！”丐叔拉住拔腿就走的今夏，“若他确实跟凶手勾结，你要拿他如何？”

今夏沉默了一会儿，道，“先将他抓起来再说。他害死了二胖和小新，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。”

“要抓他，我们两个可不够，得多带几个人。”丐叔提醒道，“你别忘了，我乖孙儿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。”

“多带几个人？”今夏一脸苦相，“我们这会武功的算上谢圆圆总共也就仨，怎么多……”今夏说着说着忽然停了，从怀里摸出陆绎的腰牌，攥着就往外走，“差点把这茬给忘了。叔，我们走！”

丐叔目瞪口呆地看着今夏手里的腰牌，身体麻木地跟着她走，“丫头，你这可不厚道啊。趁我乖孙儿不懂事，还把他腰牌给抢了，这锦衣卫的腰牌，可不是开玩笑的啊。”

“哎哟叔，您说什么呢！这腰牌是大人给我的！我哪儿敢抢他的腰牌啊。”岑福还在陆绎门口守着，今夏走过去，压低声音道，“岑校尉，我现在要去找元明。”

岑福不解，“为何？你找到他给皇上丹药下毒的证据了吗，要是还没有，这时候去找他，恐怕打草惊蛇。”

“给皇上毒丹药的不是他。”今夏话音刚落，岑福就瞪大了眼睛，她“嗨呀”一声，一摆手，“这事说来话长，等会出来我再跟你解释。我大概能猜到下毒的是谁，但我还没有确定下来。所以现在我要去找他，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。”

岑福跟了陆绎多年，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他就能明白，自然也知道今夏的意思，“我调了八个兄弟在周围盯着他，也告诉了他们你可以调动锦衣卫，你去找元明，要是有什么事，击掌为令，他们听见了，自会前去帮忙。”

“多谢岑校尉。”今夏笑着冲岑福一拱手，和丐叔一起朝元明房间走去。

而元明此时在暗室中，紧盯着炼丹炉的火候。他无心去想昨夜的事，眼下这丹药成功在即，估摸着只要四五日了。只要能拖过这几日，只要能拖过这几日……

“笃笃笃”，今夏敲了敲门，无人应答。她和丐叔对视一眼，丐叔轻声说，“兴许在暗室里。丫头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“在暗室……正好，叔，我们先进去看看，找两样东西，”今夏迅速地说道，“染了血的衣服或者抹布，还有三瘦的包袱。这些不可能凭空消失，如果是凶手要藏匿的话，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外来的高手都非常不便，很有可能就在元明房中。走。”今夏轻轻地推开门，丐叔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，轻车熟路地就在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找了起来。

其实，这些东西也有可能在暗室，但今夏总觉得应该不会。按照叔上次来元明暗室所看到的，再加上元明炼丹极为神秘，连亲传弟子都不允许打扰，而且一炼丹就是好几个时辰，元明应当是一个极为痴迷于炼丹的人。这样的人，是不会允许这些与炼丹无关的东西放在炼丹室里的。

那会在哪儿呢……“叔，”今夏轻声叫了叫正翻得起劲的丐叔，“元明房中，有没有有活水的地方？”

 

“大人，你这是要去哪？”岑福无奈地挡住开门欲出的陆绎，“你刚刚才答应了袁姑娘，要待在房中的。”

“我不乱跑，我要去找医仙娘娘。姐姐是担心我的安危，你跟着我就是了。”陆绎自有主张，“医仙娘娘房间在哪？”

岑福只得将陆绎带到林菱房门口，陆绎敲了敲门。房门打开，林菱略微惊讶地看着他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“医仙娘娘。”陆绎规规矩矩地朝林菱行了一礼，“我有事想请您帮忙。”

“进来说吧。”林菱引陆绎在茶桌前坐下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医仙娘娘，这几日我喝的药都是您煮的吧，辛苦您了。”陆绎没什么朋友，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，说起客套话来举步维艰，“我……我太谢谢您了……”

陆绎为难的样子看着让人忍俊不禁，林菱掩面轻轻笑了笑，“不用客气。你找我，是有什么要紧事吗？”

“我想要您帮我快点长大，”小孩子藏不住心思，焦虑写在脸上，“我的药都是您开的，我很感谢您，但是这药药效太慢了，医仙娘娘，您能给我让我更快长大的药吗？”

林菱倒没想到他来是为这事儿，“为什么这么着急呢？”

陆绎低着头，手指在桌子底下不安分地绞着，“我想保护今夏姐姐。现在我是个孩子，什么也不能为她做。阿福都告诉我了，姐姐现在在忙的公务，都是皇上交付于我的案子。锦衣卫办案，没有不危险的，我不能让姐姐一直替我扛着。”

这孩子倒是一片真心。林菱看在眼里，便正经与他道，“这几日，我也一直在想法子。有个药方可以一试，药效或许会比原来那方子好得多，但我还没有确定，因此一直没有拿与你。”

“医仙娘娘，您拿给我喝吧。”听到有法子，陆绎立马就高兴地应下了，“我不喝，您怎么知道药效如何呢？”

“的确如此，但……”林菱眼神复杂地看向陆绎，陆绎觉得有些瘆人，问，“医仙娘娘，难道这药喝岔了，会死吗？”

“当然不会，你的命是今夏舍命救回来的，我怎会拿你冒险呢？只是……”林菱笑了笑，“这药方子特殊，熬出来的药味道奇怪得很，一般人都难以忍受。你若是要试药，就得忍着点了。”

陆绎听了前半句有点发愣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，“谢谢医仙娘娘。”

 

元明盯着那炼丹炉久了，有些困意，便准备回房。已经这个时辰了，小蓝差不多也该来告诉他三瘦的死讯了。再不出去，万一他自己闯进来就不好了。他最后确认了一遍火候，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什么时辰要再回来，才顺着台阶往房中走。走了没两步，他顿了顿，驻足不动了。

房中好像有声音！

“丫头，你动作快点！我听见他上楼的声音了！”丐叔边在他的柜中翻找着，边小声催促今夏，后者草草应了一声，额间的汗都快滴落下来。清澈的水仍缓缓地从竹管中流出落到小池子里，这里应当是元明炼丹时取水的地方，是房间中唯一一处有活水的地方。三瘦房间地面上的血迹被擦拭过，杀人的人没那功夫，只有元明才有机会。那么大量的血迹，用于处理血迹的布料一定吸满了血，只要丢掉就会被发现，放在房中别处，若有人来了，也很容易被察觉。不想被发现，只能将它洗干净、祛除掉血的味道，但这竹管水流极小，要做到这一点并非易事。为了保险，布料应该会被放在一直能接触到活水的地方……今夏忽然察觉到池中的一块砖有些异样，她将手伸向它，用力一掰，与此同时，丐叔找到了元明柜中暗格的机关——

“找到了！”

元明此时正从暗室里出来，看到丐叔和今夏，大惊：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！”

今夏捻着块血淋淋的布，丐叔手里拿着个半散了的包袱，里面依稀可见三瘦的道袍。今夏此时连笑容都懒得挤一个，冷冷道，“你说我们在这里做什么！”

大事不妙，元明转身就想跑回暗室，今夏一拍手，八个锦衣卫迅速破门鱼贯而入，反剪了元明的双臂将他牢牢控制住。元明疯了一样地挣扎，锦衣卫不是吃素的，他根本动不了分毫。今夏把布丢到他面前的地上，“这上面是谁的血？”

“你们放开我，放开我！我的丹药就要炼成了，你们谁也不能妨碍我！放开，快放开我！”元明面色狰狞，狠狠地瞪着今夏，今夏丝毫不怵，缓缓说道，“你身为丹青阁阁主，人人都尊你一声元明大师，你深受皇上信任，却滥杀无辜，还给皇上进贡有毒丹药！你难道心里就没有半点愧疚吗？”

“我给皇上的丹药都是最好的，根本没毒！”元明声嘶力竭地大吼，提到这茬，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什么砝码，狞笑道，“只有我知道给皇上进贡有毒丹药的人是谁，你们放了我，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……”

今夏冷眼看着，转头就笑着冲站在旁边的一个锦衣卫弯了弯手指，他弯下腰凑过来，她便低声道，“你们锦衣卫办案的程序我不太明白，如今抓到了人，还劳烦兄弟跑一趟把岑校尉叫过来，看看怎样处理。”锦衣卫点头离开，今夏面无表情地看着元明，“你杀了两个人，我不可能放了你。不过，若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都好好答，我可以考虑放你几天自由。”

“我答，我都答！”元明连连点头，今夏便问道，“第一个，二胖师父和小新，是不是你杀的？”

“是我杀的！”

蓝青玄和谢霄刚刚赶来，就听到这一句，蓝青玄愣在原地，面如死灰。

“你为何要杀他们？”今夏忍不住多问，“你并未炼制有毒丹药，和锦衣卫走一趟便是，大人定能还你清白，可你却滥杀无辜，连孩子都不放过！”

“你懂什么！锦衣卫坏我大计！我耗费了那么多心血，丹药终于要炼成了，此时离开，就是功亏一篑！”元明冷“哼”一声，“我已跟陆绎请求过晚些随他面圣，可他目中无人，根本不当回事！我只能出此下策！”

今夏简直要被气笑了，但此时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，她又问，“第二个，三瘦是被谁杀的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我昨夜想去看三瘦有没有趁夜逃走，没想到正撞见他和一个蒙面人在讲话。三瘦是被他杀的，和我可没有关系！”

“蒙面人？”今夏和丐叔对视一眼，又问道，“什么样的蒙面人？穿着厚重吗？”

“你这个丫头，说话顶用吗？”今夏越问元明心里越不安，他斜睨着她，“我都告诉你，我有什么好处？”

今夏正要开口，却听见岑福冷冷的声音传来，“没什么好处，但你要是不说，就能明白与生相比，死的诸多好处。”岑福终于赶来，他狠戾地看了元明一眼，回过头跟今夏说道，“元明由我来问，保证他开口。袁姑娘，辛苦你了。你去找大人吧，他等你很久了。”

至此，终于算是半个尘埃落定了。

今夏步子轻快地走到陆绎房门，还未敲门，门就自己打开了。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好，陆绎正站在那阳光间，衬得人都温柔了起来。她看着他眼睛从有她开始迅速地亮了起来，像盛着明媚的春光，然后他笑着唤她，“姐姐！”

今夏心里像被什么击中了，她为什么替他扛下那么多事情好像一下都有了答案，又好像没有，她还没想出个什么名堂，陆绎就扑上来，紧紧抱住了她。

今夏头一回没有立马就想推开他，而是想，有人等她，真好。